云门杂谈

谦虚



  咱们中国人视谦虚为一大美德。“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伟大领袖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为了进步,千万要保持谦虚,不
能张狂。就是自己真的有优点,也要戒骄戒躁,想法子找出缺点加以
改进才能进步。不但自己心里要保持谦虚,表面上更要谦逊。在别人
面前切忌自夸,就是别人夸你也不要当面承认。比如就是别人夸您漂
亮,即使您真的美若天仙,心里高兴也要憋着,等到回到家里关起门
来笑。当着夸你的人的面,反倒拿了放大镜让他来找您脸上的麻子,
这就是谦虚。

  谦虚成了我们中国人修养的一部分,而且上到君王下到百姓,修
养越好,就越是谦虚,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不能含糊。帝王
自称“寡人”,并不是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其实拍他马屁的人多着
呢,你我平头百姓想凑份子还够不着边儿。那是帝王自谦,表示修养
好,是美德。就是做梦都想当皇上的袁世凯登位之前,虽然司马昭之
心路人皆知,也要也弄些同党来进言,推举他当皇帝。进言当然是天
花乱坠的吹捧之词,但那是别人的话,我袁世凯自然还要推让一番,
不过这一推举一推让之下掩盖的就是虚伪了,这样弄出来的谦虚只是
遮羞布而已。

  《红楼梦》中的贾政,在贾宝玉表现好得时侯,心理虽然高兴,
但当着贾雨村的面要训斥,那也是自谦。因为儿子是自己的,自己的
儿子要别人夸。丈夫称自己的老婆为“屋里的”,“贱内”以至“糟
糠”,无非是说自己的人不值一提,因为老婆是属于丈夫的。将自己
的说得越糟,越是尊重别人。我们中国人称“打是亲,骂是爱”,不
是我们生来就贱,愿受虐待。而是儿子,老婆被打被骂是因为父亲,
丈夫把自己当自己人来看。所以中国人要夸您的孩子乖,您可千万别
承认,就是您那样认为也要想方设法举出一些孩子不听话的例子来。
不要担心您是在证明夸您孩子的人不对,而是承认自己小孩乖就是不
谦虚。

  当然现在我们丈夫们变得不再有“修养”了,将妻子直称“老婆
”,雅一点儿的称“娇妻”,很酸是不是?可老婆们变得开始有“修
养”了,称自己的老公为“挨千刀的”,老了称“老东西”,男子汉
可不要丧气。因为谦虚底下掩盖了太多的东西,听话也就要听弦外之
音,我们男子汉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等到自己没有干惊
天动地的事,老婆却使劲夸你时,就得小心了。

  现如今虽然伟大领袖的教导不常在耳边回响,但谦虚仍然是进步
的表现。如果某人进步了,当选为劳动模范或什么先进,本是众望所
归,也要谦虚一番说自己如何如何不行。最后还要说一番诸如:“如
果有一点进步的话,也得归功于党的培养、同志们的支持”之类的话,
将自己的进步说成是别人的功劳,仿佛你们选他就是一个错误。这样
大家就觉得我们这个错误犯得好,选得就是他,于是他就更加进步。

  而西方人就不那么谦虚,所以他们就没有什么先进或模范。就是
竞选也要吹嘘自己如何有能耐,选民们也不认为谦虚才是进步,还一
个劲的选那不谦虚的人。胜利的一方又开香槟又是晚会的庆祝个没完
没了,仿佛这活儿非他莫属似的,连点儿谦虚的话也没有。难怪我们
都发展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了,他们还在资本主义阶段混日子。

  即然在这洋地面上混,就得随得了这西洋俗。若洋人夸你漂亮或
英俊,你自知受之有愧也不必推让,不必脸红,只管谢就是了。可是
不谦虚这病,染上了就不太好治。要不怎么那么多留洋还乡的博士硕
士,全然忘了是在什么地方,还继续行那洋礼,不虚心接受组织的领
导,同志们的帮助,就是真的才高八斗,最后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一九九九年六月十四日)



返回主页